3月25日，中国教育报刊社•人民教育家研究院携手学科网在济南安排雷夫演讲及对话活动，下面是雷夫主题演讲（陈雨亭译）。

　　大家上午好。我是雷夫，我并不是大家所谓的英雄。今天上午，这么多人来，对我来说非常荣幸。有很多人走很远的路来到这里，谢谢这么多人齐聚一堂，谢谢大家。

　　我过去确实获得了很多荣誉，在世界上享有盛誉，但是那其实并不重要。我曾经受到美国总统的接见，见到英国女王也非常高兴。但是，实际上，我最感到自豪的、我最引以为荣的是我现在仍然是一名教师。在美国我有很多机会参加像今天这样的聚会，人们都会说应该成为一个怎样的老师。但实际上，这样评价我或者这样来解释我的教育行为的这些人，其实他们并不教学。所以，我根本不听他们说我什么。我这里并没有大家期望的所有的答案。今天我来到这里，只是想跟大家分享在我的教室里都做些什么。从我的分享中，也许大家能得到一些启示，以此来改善你们自己课堂的教学。

　　在座的各位，有新教师吗？如果有新手教师，请举手让我看看。今天如果让我对新手教师说一句话的话，我会对新手教师说一个并不好的消息：如果你从教，就会经常有非常恼人的时刻、让人非常伤心的时刻，有时候你回到家里肯定会哭，因为学生们也不愿意倾听，他们甚至根本不愿意学习。所以，你就会感到非常伤感、非常难过。这时候你就会对自己产生怀疑，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好老师，但实际上你并不是一个不好的老师。最终的原因是因为教学是一个非常非常难的事业。当你对教学感到很失望的时候，请大家一定要记住：一切都会变好的。

　　在这个大厅里聚会的这么多人中，肯定有很多英雄，在座的这些英雄们每天都在帮助别人。当你感到有困难的时候，请向这些人求助。请大家记住，尽管大家认为我现在算是比较成功的人，但我依然经常感到非常困惑、非常苦恼。尽管我已经从教三十年，但我仍然会有一些非常难过的时刻。

　　我告诉大家我在哪里教学，我在洛杉矶霍伯特小学工作，到我这所学校来上学的都是周围社区的孩子，他们并不是经过挑选的，这些孩子中没有任何一个母语是英语的，他们说西班牙语、韩国语、越南语、菲律宾语，所有这些孩子的家庭都很贫穷，这些孩子都享受免费的早餐和午餐。很多孩子来自于单亲家庭，有些甚至根本就没有父母。我的学校有一项让人非常苦闷的事情，我们学校有70%的孩子15岁就会离开学校不再上学，他们或者沉迷于毒品，或者被捕入狱，而我的学生去上大学，并且完成大学学业。我今天就要跟大家展示我们是如何到达那里的。

　　25年前，我来到了霍伯特小学，那时候我非常非常痛苦。我之所以这么伤心是因为我的孩子们本来应该像大家一样到达某一个高峰，但实际上他们很难到达那里。这些孩子们非常聪明，他们有一些是天才。但是学校的教育系统是失败的，学校非常让人厌倦，孩子们根本就不喜欢上学。我所要做的就是能够找到一条路改变我的孩子们的生活。

　　25年来，我努力做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我认识到很多孩子来到学校是带着恐惧的，他们害怕老师，他们彼此害怕。前些天有一个来自中国的非常优秀的学生团队，去访问我的教室，他们非常可爱、非常聪明、非常有思想，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们害怕老师，他们总是去看老师的表情，害怕他们哪个地方做得不好。老师也是一直在监控他的孩子们。如果孩子们犯了什么错误，随时准备冲上去纠正他们的孩子们。我认为教师应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平静下来，我从来不冲孩子们大吼大叫，从来不这样做。实际上，我对孩子们要求非常严格。我对他们虽然要求严格，但并不意味着我会朝他们大吼大叫。我希望我的孩子们成为最好的人，我希望我的孩子们变得非常优雅，但首先我自己要变成这样的人。冲孩子们大吼大叫这样并不好，让孩子们感到非常丢面子也不好。

第二件我开始认识到的事情是，我必须更多地了解我的学生。今天大家邀请我来跟大家说点什么。但实际上，在我的课堂里，我说得非常少，更多的是倾听。实际上一个好的教师、一个好的课堂教学，并不是老师一个劲地在那里讲，而是学生们在那里要做什么。我的学生并不打电子游戏的棒球比赛，而是真正地参加棒球运动；他们并不参加有关莎士比亚作品的考试，而是来表演莎士比亚戏剧。在我的教室里，有一件事情大家达成共识，如果学生表现不好，我们就不能够教他们。

　　我的孩子们表现一直都非常好，非常有礼貌，他们倾听别人，从来不取笑其他的孩子。但是，他们做这一切不是给老师做的，他们并不是要取悦我。在我的班上，孩子有这样的一些品质和行为是已经深入他们的内心，他们任何时候都非常好。我前面说所有的这些都已经深入到他们的性格，所以我不在的时候，孩子们的表现也跟我在的时候一模一样。当我带孩子们满世界旅行的时候，没有成年人陪伴，没有人要监控他们，他们自我监控。

　　老师总是想控制学生，但实际上我们根本控制不了，不可能去控制。我们唯一能做的是教孩子们进行自我管理、自我监控。我班上的孩子在学校里努力学习，但他们这样学并不能得到一个好的分数，他们其实并不关心年度的期末考试成绩如何。我告诉孩子们，对他们真正的考试是从现在开始离开我10年以后。我教给孩子们的这些东西，实际上是他们往后的一生都能够有所使用的。

　　现在我要给大家看一段我和我的孩子们在一起的影片。今天因为我不能把我的孩子们带到这里，所以我用影片来分享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在这个影片上，最重要的是你能够在这上面看到他们10年后的样子，而且那个时候他们也还是做得非常好。这些是对他们都非常有用的东西，在他们10岁的时候都已经学到了。大家现在看一下这个影片。

　　我想给大家提两个建议，人们经常好奇我的孩子们为什么这么爱学习？我教很多的学科，但是在这些学科中我都是问他们一个问题。不管我是教棒球还是教数学，或者我有时候会教美术，或者会教历史，但是所有的这些学科都始于同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我希望在座的各位也要问你们的学生们：我们为什么要干这个事情。我们看到孩子们做数学题，如果你问做数学题的孩子们说：你为什么做数学题？孩子们通常会回答：因为老师要求我做的。你为什么写那个故事？孩子们会回答，老师要求我写这个。但是我班上的孩子们的回答是不同的。你如果问我的孩子们他们为什么来学数学？他会说，如果我学好数学，我的生活会变得更好。我们所学的任何一项技能都是为了使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好。

　　我给大家举个例子，我非常喜欢棒球，对我来说，棒球运动像一个宗教性的运动，棒球场就像我的教堂。我们上课开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棒球。其实没有人要求我们将棒球课作为一项正式课程而开这个课，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这样做了。在打棒球之前我会问孩子们，我们打棒球要学哪些技能呢？当你打棒球的时候，必须专注，只有专注你才能接到球。你要击球，也必须专注才能成功。我会告诉孩子们为什么专注这么重要，他们会互相交流，如果你当一个外科医生，你必须专注；当你驾驶汽车的时候，你也必须专注；当你弹奏音乐的时候，也必须专注。实际上我们学的并不是如何打棒球，而是通过学习打棒球学到对我们一生都有用的技能。不管我教哪一个学科、哪一门功课，不管在这个学期的第一天还是最后一天，我们都是这样做的。

　　我们在表演莎士比亚戏剧的时候，其实我们并不是去学习关于莎士比亚的知识。我们学习的是如何在大庭广众下能够说得更好，我们学习的是如何以一个团队的形象向大家展示。如果你学会和别人一起合作，你的生活会更好。在大庭广众之下你敢于说话，你的生活也会变得更好。我课堂上之所以成功的真谛，就是我们学习如何使生活更加美好。我前面说过，我的学生并不是为了我而学习的，这就是原因。他们并不是为了取悦我，实际上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他们更多地是关心自己的生活，这真是一个好事情。

　　在我的课堂里，我们经常读一些名著，我经常告诉孩子们在读名著的时候，并不是去读名著里这些主角什么的，而是阅读我们自己。他们经常问自己的是，这本书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告诉了我什么道理。我给大家举个例子。我有一个学生叫鲁迪，他有很多很多的问题，他的父母都是吸毒者，这个家里有7个孩子，这7个孩子中4个有严重的学习困难。在我的这个孩子9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了，父母再婚以后，这两个人再婚的对象也是吸毒者。在他10岁的时候，我遇到了这个孩子，他的生活一团糟糕，他的衣服特别脏，他自己本能地也非常脏。这个孩子在我的班里学习阅读，他非常善于阅读，最终他进入了纽约大学。

　　现在我跟大家分享一下鲁迪写给我的一封信。当鲁迪这个孩子考上大学的时候没有钱付学费，住在纽约也非常昂贵。我并不是一个很有钱的人，我给他寄去一些钱帮助他，但是这个孩子又把钱给我寄回来了。现在我给大家读的是鲁迪给我写的读书对他意味着什么。

　　雷夫老师，我如果不是遇到你，我现在肯定死了；如果我不是遇到你，我肯定也吸毒了；如果不是遇到你，我肯定进监狱了。你拯救了我，你向我展示了一个好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当我回想我们教室的时候，实际上当我回想我们教室的时候，我想起了伯拉图的洞穴语言——过去的生活是没有意义的、没有光明的。过去我曾经以为在这个黑暗的洞穴的尽头没有光亮，是你向我展示了怎么样走出去的路。

我想向大家强调的是，这孩子在阅读的时候不是读的这本书，而是读的这本书的生活以及对于他个人的意义。在我看来什么是一位好的老师？老师在孩子和书本之间建立起联系，每天都这样。

　　我给大家说一个没有事前准备、突然发生的事情。在这里，我特别想鼓励老师们，你们要不断地尝试一些新的东西。很多年前，曾经有人邀请我的班级到华盛顿特区，邀请我们去做表演，倾听我们表演的人是最高法院的法官们。我有一个学生在表演的时候将给听众读一封信，这封信是在美国一次战役之前一个士兵写的。在战役开始之前，这个士兵给他的妻子写了一封情书，这个士兵在去参加战役的时候被杀死了，他的妻子从来没有拿到过这封信。一会儿大家将会看到的影片，就是那个男孩在像这样的会场面对3000观众背诵这封信，在正式表演之前，我们练习了很多次。使我们惊奇的是，在这一天发生了一个事情，而这个事情在以前的若干次排演中从来没有发生过。一会儿请大家仔细地看这个男孩读这封信，在读到中间的部分，他的呼吸有所改变，他把自己和读的这封信的事件联系起来，他开始理解，在这个世界上当一个人要死的时候，那会是什么样子。在这次表演之后，人们涌上来对我说：你真是一个伟大的老师。实际上，这个事情跟我毫无关系，这是那个男孩自己做的表演。

　　我所做的事情是告诉他们一个这样的信息，我班上的孩子们他们学会了这种技能，所以在这样的场合他们自己有所创造。当老师给孩子们这种自由的时候，他就会创造出这种动人的时刻来。请看我刚才说的那个影片（影片）。

　　谢谢大家观看那个影片并且给我们掌声。我给大家第二个建议，在座的各位如果你教学还不到5年的话，尤其是刚开始教学的那段岁月，我们经常会有很多规则要遵守。在这个制度组成的世界里，我们都是其中的一分子，我也遵守规则——一般而言。有时候我们还要关照内心我们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很多时候教师们花了太多时间去遵守规则，而恰恰忘了我们自己，忘了我们是谁。老师们，有一个问题得经常问自己，也就是我到底喜欢干什么。如果你喜欢园艺，你就应该跟孩子们一起去做园艺，虽然你的本职身份是一个数学老师，你也应该和孩子们一起做园艺；如果你喜欢烹饪，那么你就跟孩子们一起烹饪吧。对老师来说，跟孩子们一起分享自己喜欢的事情，那是多么愉快的事情。孩子们也会因为你所钟爱的事情，他们而有所享受。我喜欢莎士比亚，我还喜欢摇滚乐。每年我的孩子们都会表演一个完整的莎士比亚戏剧。在我的班里创造的莎士比亚课程，世界上没有其他的人有这样的一个课程。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到我的教室里观看莎士比亚剧的表演，孩子们会花一年的时间做准备。作为一个团队，我们一年会花5000多个小时做准备。

　　我喜爱音乐，但是我们学校居然没有音乐老师。所以，所有的乐器由我教给孩子们。一会儿我会给大家看一个小影片。如果你仔细看的话，你会看到有的孩子在弹奏吉他或者敲鼓，或者弹钢琴、拉大提琴、吹笛子，所有这些乐器都是我一个人教的，非常好玩，我自己非常喜欢音乐。我的孩子们对什么都不害怕。在表演中，有的孩子甚至把外衣都脱下来露出了里面的内衣，在一起跳舞，在这个集体中，他们感到如此地安全。一会儿大家看表演的时候，请大家思考一个问题，不管你是不是喜欢莎士比亚，你没有必要非得说自己喜欢莎士比亚才能看懂这个，请大家观察孩子们在这个表演中的专注程度，请大家看孩子们是多么努力地去做这件事情。我们不是看着孩子表演得多么好，大家不需要说有多么强的专业知识，只是在这个表演中体验，请大家看我的孩子在表演的时候是多么愉快。大家在看他们的时候，想象10年后这些孩子们在哪里——孩子们非常努力地工作，他们迎接挑战。大家能看出来，10年之后，他们依然努力工作、依然乐于挑战。一会儿大家看到的我的孩子们一年前他们不会这种乐器，没有上过这种课程，他们甚至不懂音乐。当我们信任学生的时候，这一切都可能发生，这就是我一直以来一直乐意做的事情。

　　给大家展示56号教室里的莎士比亚剧，请大家跟我一起享受。（影片）

　　作为结束，我请大家再思考一个问题，所有的老师都经历过这些艰难的岁月，经常有这样的时刻，你会觉得你不能够改变什么。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说——有的时候你并不知道你已经做出了改变，有时候我们以为学生们根本没有听我们的，但实际上学生在听。我们跟学生上课的时候，可能那些内容若干年后才会显现。当你饱含热情地迈进教室尽最大的可能跟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每天都在做出改变。我有一个叫做詹妮弗的学生，刚才的影片中那个拉小提琴的女孩，我们的关系并不密切，我曾经的很多孩子跟我说非常喜欢上我的课，但是詹妮弗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个；很多孩子们给我写信，詹妮弗从来没有给我写过信。在课程结束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拥抱我，以至于我认为，对于詹妮弗而言，我根本没有影响到她。但是实际上，我是非常错误的。若干年后，美国一个非常著名的大学给我打来电话，每年至少有23000学生试图申请到这所大学读书，所有申请入学的孩子们在入学申请中都必须写一篇文章。这个大学给我打电话的人说，在所有的文章中，詹妮弗的文章是他们所见过的最好的一篇。詹妮弗在她的文章中写的是在我的56号教室里度过的日子，詹妮弗这样写道：“当我从五年级毕业的时候，当我走入56号教室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56号教室之外的世界消失了，不再有暴力，不再有悲伤。”她说，她的恐惧、悲伤被欢乐和笑容所取代。56号教室成为她的家，成为她的家人，是56号教室改变了她，使她成为现在的样子。她说，她所有的问题、所有的麻烦在56号教室里都能够得到解决。当她的家里出现问题的时候，她可以回到56号教室。她知道，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有麻烦了。如果她想找一个没有愤怒的地方，如果要找一个永远只有充满爱的地方，一个她感到非常安全以至于能够成为她自己的地方，她总是会回到56号教室。

　　刚才我说的这些，就是在座的所有人都面临的挑战。我们必须创造一个地方、创造一间这样的教室，使所有的孩子在其中都能感到非常地安全，然后他就成长为一个我们永远不会想象会有多么好的孩子。

　　今天，我非常感谢大家把这间教室变成了让我感到很安全的地方。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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