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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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从学生口中听到一个真实的故事。

一位校长去听英语课。一节课中，他三次打断老师，其中两次是告诉这位老师此处应当向学生提问以及怎样提问，还有一次是要求老师点最后一排的一个男生回答，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太认真的男生居然答对了。这时，前排的一个女生在一张纸上写了一句话：“老师，你不要怕校长，加油！”然后把纸竖起来给老师看，意在为老师打气。

听到这个故事，我简直莫名惊诧。在讲台上站了24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不禁疑惑：“怎么教”真的比尊重上课教师更重要吗？

2

一天下午，所有老师集中在一间办公室里共读一篇文章，并被要求写读后感，题目是“21世纪，教师怎么教？”一看题目我就扔下了纸笔，利用这段时间读完了《美丽新世界》。

就像《来自星星的你》中的都教授一样，我莫名地有了一种感慨：一个人活得太久了，什么事情都能遇上。

前段时间收到一张纸条：“熊老师您好。我是一所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大四学生，即将毕业走上教师岗位。读了您的微博，我感受很多。其实我有点不自信，因为我不知道未来能不能成为您那样出色的老师。您能给我一些入职前的建议吗？哪怕一点点也好，作为鼓励和动力。另外，我还想知道，怎样上好第一堂课？”

我回复她：“把自己换位为学生，你喜欢什么，就给孩子们什么。这是我唯一的秘诀。加油，享受每一天！”

这句简单的回答并非敷衍，而是我真实的感受。在课堂上，真正有价值的不是“怎么教”，而是“教什么”“给什么”。

你教给学生认识事物的方法了吗？你教给学生对待人生的态度了吗？你教给学生如何去欣赏美、创造美了吗？你给他们尊重、鼓励和启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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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教，有那么重要吗？

就像我对学生说的那样——学语文的秘诀就两点：第一，像人一样说话；第二，能听懂人话。前者说的是写作，后者说的是阅读。

我教的一班是“火箭班”，二班是普通班，但几乎每周的小测验，二班都比一班成绩好。我一直想不通原因何在，晚上仔细揣摩，猛然间领悟了其中玄机。

我对一班同学说：“二班同学是像人一样在做题，你们是像机器一样在做题；二班同学动用心灵和感觉，你们运用思维和大脑；二班同学寻求的是与文字中的人和事有心灵的契合与沟通，你们寻求的是解题的模式、技巧和方法。”

心灵敞开的程度，与他者沟通契合的程度，与永恒人性邂逅的体验，都直接影响我们的理解力、判断力、表达力和创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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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荣生教授说，与其关注“怎么教”（教学方法），不如回到“教什么”（教学内容）。

一位校长与其急于告诉教师应该“怎么教”，甚至对所有的教学环节制定整齐划一的“规矩”，不如想想怎么尊重教师的人格和个性，怎么激励教师的成长与发展。制造“一批批划一的标准男女”（语出《美丽新世界》）的世界，是非人的世界。

一个教师与其急于寻找“怎么教”的秘诀，不如用心思考“教什么”的问题。

优秀的人才是生长成的。好孩子不是用规矩“要求”出来的，而是在千万次的心灵交汇中，一点一点绽放光华的。正如泰戈尔所说：“不是铁器的敲打，而是水的载歌载舞，使粗糙的石块变成了美丽的鹅卵石。”教育就是“水的载歌载舞”，而不是“铁器的敲打”。

“铁器的敲打”没有“给”，只有剥夺、压抑、强制、扭曲；“水的载歌载舞”却有“给”：滋润、爱抚、洗涤、推动。教师不应该拿着铁锤靠近生命，而应该将自己化为老子笔下“善利万物而不争”的水，化为沈从文笔下“柔弱中有强韧，如集中一点，即涓涓细流，滴水穿石，却无坚不摧”的水。因为，水来是为了“给”，而铁锤来是为了“夺”。

就像《圣经·约翰福音》第10章第10节所说：“盗贼来，无非是偷窃、杀害、毁坏；我来了，是要叫羊得生命，并且得的更丰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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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什么”比“怎么教”重要。好的语文教师自己就是课程，就是教材。陈日亮老师说“我即语文”，大意也是如此。真正的力量和秘密在于教师自己的心灵。有了良好的心智背景，处处可寻得教材。

好的语文教师，应该为每一届学生编制专属于他们的教材与课程，和他们一起描画专属于新一轮的“我们”的心灵轨迹，就好像上一场恋爱永远不可能成为下一场恋爱可以借鉴的“经验”而只可能是唯一的“经历”一样，每一个恋人都是不一样的，若要拿曾经送给前任的礼物送给现任，那就不仅仅是弱智，而是一种可耻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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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欣赏作家叶开的一句话——让学生“畅想一朵花盛开的美丽情状，而不是由老师把一片片花瓣掰下来告诉你花是什么样的”。

给孩子们一朵花吧，不必将花瓣一片一片扯下来教给他们知识。我们需要做的是跟孩子们一起欣赏，一起畅想，一起描画。或者，做温柔的水，去轻轻地滋润花的容颜。

（转载自《教师月刊》2014年5期）